那回在成都陪母亲的时候,要走的那天,母亲一定要争着到市场去买鸡鸭鱼肉。说我难得来,一定要给我煮顿好吃的。我不想老妈累,就我们俩娘母煮那么多干什么啊!
我拦住母亲,把她搂在怀里,和我一起坐在软软的沙发上,
“莫去买什么,我们多摆会儿龙门阵比什么菜都好。”
母亲喜欢听我这样的话,一双暖和的老手握住我的手使劲地亲热揉搓。
要做午饭的时候,母亲还是坚持要去买菜,问我喜欢吃什么,我想了想,那就买小时候我们喜欢吃的折耳根拌野嚼苔吧!
母亲听我要吃这个菜,笑了,因为她知道我那时最喜欢吃她做的这个菜。中午的菜于是就多了这样一道菜——野嚼苔拌折耳根。
野嚼苔小时候我们都这样叫的,也许是野教头,或者是野嚼头。具体该叫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老家的人都是这样的叫法。也就是故乡的山坡上长大那种野生的野葱吧!叶如韭菜样细长,但还细窄厚实不象韭菜叶那样宽软扁薄,蔸蔸是一颗颗白嫩的小葱头。
春暖花开时候,山坡上的春草发青了,就很容易找到这样的野葱来。那时母亲爱把它们扯回家来,一大把用水淘洗干净了,和撬回来的折耳根一起臜(音同杂)点盐,放点菜油,加点蒜水,拌匀净了,先在那里臜一阵子功夫,等饭煮熟了,就可以当下饭菜吃了。
那味道至今想来都是特别香!
小时候生活条件差,没有啥好吃的东西,所以我们总喜欢那样吃,也喜欢在山坡上去扯野嚼苔回来。离开老家已经二十多年了,城里的生活现在经常都是鸡鸭鱼肉,再没有吃过那样地道乡土的野生之物了。偶尔下乡或者在餐桌上也可以偶遇到这样的野味小菜吃,但一大桌子人也只能夹一两筷尝尝就没有了,并且那也多是人工培育出来的东西,此折耳根非彼鱼腥草,此野葱子非彼野嚼头,真正来自乡村的野味已经越来越稀少了。于是怀念之情自然而生,可惜现在身在城市,再没有小时候那样天天都可以享受地道浓浓乡土野味的福分了。成都这里也没有啥乡野大山,其实母亲买回来的也不是山上真正野生的野嚼头,但因为是母亲特意去为满足我的心愿去买的,所以母亲煮什么东西给我吃,我都觉得幸福快乐。母亲看我吃得津津有味,满脸都笑。我就边嚼边告诉她,这次回去后一定找个好天气到老家那些山坡上去撬野嚼苔回来吃。母亲笑得满脸春光,告诉我什么地方长得最多,要是她回去肯定能撬很多的。听她那样说,我就又想起了小时候她和我们一起在春天青草满山的坡上撬野嚼头的情景。母亲在忙着地里干活,我们在山坡上放牛割草,用镰刀到处去撬野嚼头,白云在空旷的蓝天悠悠地飘浮,远近农舍的屋顶上不时升起袅袅炊烟。那情景真美,现在回忆起来总觉得那么的幸福。只可惜现在我们都远离了故乡,故乡的山水已经离我们感觉越来越遥远了。今年的春天我真的还有机会爬到那些地方去,在母亲说的那些地方轻而易举撬到那些香气浓郁的野嚼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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