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野草一样的人（1）

地道华蓥人 · 发表于 2013-2-18 19:58

前言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邓名顺峰，四川华蓥人。小说故事情节纯属虚构，是我天马行空加天花乱坠地幻想出来的，如有读者自觉有小说人物的经历和自己的经历相似，请君不要对号入座。才疏学浅水平有限，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望君指教！

第一章

往事如风

它看不见

摸不着

却不停地

撩弄你的头发

天哪！我这都是过的些什么日子？这个天气，雨狠狠地下了一上午，遍地湿溜溜，空中雨淋淋。低沉朦胧的乌云笼罩着不远处的小丘，雨滴四处飞散欢降，雨声噼里啪啦地落在老屋四周，植被洗得绿新新的。

瓦片盖的屋顶汇集了一些雨水，顺着瓦槽流下来，像极了一副水帘。瓦槽里流下来的水线，落在青条石上，青石已被柔弱的水线冲滴出下凹坑。我小时候就注意到了，如果在雨停止了以后，瓦槽流下来的水线慢慢变成水滴。但是，从同一条瓦槽滴下来的水滴，溅起来小水珠的方向和型样，前后不会是同样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个性吧？就好像人，都是一样的人，可是永远不会有两个人，有完全相同的容貌和完全一样的生活。但绝大多数的人，都像是从瓦槽里滴出来的水滴，生活得那么相似却又与众不同。而且我总这样以为，水滴是女人的眼泪，条石凹是男人的心。

这是在初夏的午后，坐在自家院坝屋檐下的凉竹靠椅上深呼吸一口气，夹杂着新鲜雨水和绿色植被的味道，沁人心脾。一切都是那么妙不可言，我爱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老屋出奇的老，传统大三合院，灰黑色的土瓦，粗壮的松木做的梁架支撑着整个屋顶。几根承受屋檐的木柱子更是粗壮，我说不出来它是什么树木，真是一群奉献长久而又默默无闻的英雄，它们坚实地立在椭圆形的青麻石石墩上，这么多年来，我连它们的名字都不知道。青灰砖砌的墙体厚实朴质，老门说不上美观，木质泛黄偏棕色，看上去十分老朴，质感绝对牢实，门槛老高。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思考门槛为什么要设计这么高，后来恍然大悟，可能是为了阻止家禽往屋里蹿吧？厢房的窗户出奇的小，小到让房子看去像间牢房，几根小木棍竖在窗口里，使得窗户看上去也像扇牢窗。我小时就胡乱猜想过，这可能是有利于防盗吗？或者是先人，怕外人轻易地窥探到屋内？

从屋外望去，堂屋正中挂着写有“天地君亲师”的大玻璃框，红底黑字竖立着。这下面是一张老八仙桌和四根高脚板凳，所有的房间地面，都是用大方砖铺成的。除堂屋因大门宽敞而比较明亮点外，两旁内室厢房光线孱弱黝黯，厢室内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模糊不清。而且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淡淡味，这感觉不是发霉味，更不是其他别的什么味道，而是这种老屋独有的老味！对，就是老的味道。

长方形的地坝院子长约十二米，宽约十米，全部用大条石拼接得平平整整的，衔接处有些杂草顽强地生长着。由于雨水多，气候潮湿，不常涉足的地方，已经长满绿滑滑的青苔。屋基脚（地基）有一米来高，屋基边沿到墙体的距离大约有两米多宽，四川人管这个叫阶檐或阶沿。我躺着的凉竹靠椅就摆在这阶檐上。堂屋大门正对处，有十二块长约一米五，宽约六十公分的完整条石叠加而成的五步石梯，石梯的菱角已经被岁月和人脚板，磨成了光滑的圆角。院子里农具种类繁多，风车、拌桶、锄头、箩筐、抓耙等等，公公（爷爷）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厨房在左侧房最外间，这里以前有一家人住着的。搬走后，我家废弃了正房后的自家厨房，用着和这房子一起建的老厨房。里面的老土灶老到，这样的柴火土灶已经少见了，石头灶台角，被一代又一代的人，磨成了光滑的椭圆型，顶锅里面总有用不完的温水。地面还是大方砖铺成的，但是炒菜的地方已被站成下凹形。石碗柜已经很少见了，一块巨石凿得中空，长约一米五，宽一米的水缸更是少见之物。灶上那口直径九十公分的老铁锅也是稀罕之物，而且上面有很多铁补疤。再烂一次，这口铁锅将会彻底没救了！因为现在补锅匠，已经先于大铁锅灭绝了。

猪圈和厕所孤独地建在离老屋十米开外，是我六七岁时建的。猪圈已闲置多年，因为养猪常常会赔本，最近我买了两头小猪养来自家食用。猪圈后面是一池塘，两百来平米，一米来深，里面胡乱地养了些鱼，小荷才露尖尖角。

像这样的屋子住起来，是冬暖夏凉，十分宜居。要是有谁向我问起这老屋有多少年头了，我也说不出个由来，大概是清末的地主营造之物。看着这房子坚固的构造，想必先人荫庇后人的爱心，怕已念及好几世孙了。老屋两边侧房里，早些年还有两户人，与我是同宗本家，但是现在都搬得无影无踪了！偌大的三合院，住着我，我父母和我婆婆爷爷，一家五口人，两姐姐早出嫁了。这个老屋周围有好些户人家，这年代，大多也是十室九空。

老屋周围疃转的田间地头里，我和父母，还有公公婆婆一起种了些瓜果蔬菜。田里面种植的是，在中国繁殖得最成功的一年生草本植物，那就是水稻。放眼望四周，雨中的芭蕉树像是沐浴的少女一样亭亭玉立。四季豆和豇豆并排着种在地里，围绕着水竹杆搭成的架子缠绕，藤尖在雨中倔强地向上伸展，好像是要更近地去亲近雨后的阳光，又好像在对抗骤雨的狂暴，这样子看去，腾尖活像一位永不低头的勇士。院子边的田埂上，鹅米豆的藤条沿着一棵枯死了的苦楝苞树攀爬生长，苦楝苞树高达六七米，藤条一直沿着树干攀到高处的树巅，使得干枯死了的苦楝苞树好像获得了重生了一样，再次拥有了浓密的绿树冠。这一生一死生死相隔，倒也处得和谐。鹅米豆像是一位身着绿装的绿姬，安详地怀抱着死去丈夫的干瘪身躯，这样安然地厮守在一起。

棚架上还有丝瓜、冬瓜、黄瓜的藤茎绿叶，黄色的花也开着，熟瓜也挂着。屋前屋后还有一些果木，如枇杷树、李子树、柚子树、桃树、葡萄、樱桃树这些植物。樱桃早已过季了，红红的樱桃被采撷得所剩无几，就算有几颗没有采摘的，也被鸟儿啄食了。樱桃树的枝叶仍旧十分绿茂，因为公公是很爱惜果木庄稼的人，他是地地道道的传统老农民，这叫保护性采摘。

我给你说，四川这地方以前孙子叫祖父为公公，这是这里的传统叫法，现在这样叫的小孩越来越少，小孩们几乎都是叫祖父为爷爷了。在这里，你的儿子叫你的爸爸为公公，这就显得十分落伍土气。本来就是生长在汉语的北方语系里，一些土不拉几的传统方言，被现代化的人们迅速地抛弃掉了，这比操其他方言的同胞做起来容易多了，譬如说闽南话、粤语湘语什么的。

还是去看看果子结的怎样吧！琵琶大多挂青，即便有几颗微微淡黄，想必还是生酸得连牙齿碰也不敢碰。李子更是青涩，青涩得不用牙齿去咬，不用舌尖去尝，连眼睛都能看到它是苦的。李子结得十分惹人喜，一大串一大串的，压弯了枝梢。柚子还只有拳头这么大，公公嫁接过的，是红柚，这种本地品种，现在很难寻觅到了！嫁接后第三年才开始结果，只结了三个，那年春节吃过一次，瓣大色红甘甜多汁口味纯好。葡萄树栽种在地坝边已有好多年了，它沿着我公公搭的架子生长，葡萄树的藤枝不规则地向四周张扬着生长，葡萄叶密密地遮掩在架子上，宛如一间绿色的帐篷，中间是一张石桌。葡萄结得多而小，黄豆那么小粒，因为太小还不能用串来形容。

桃子熟得刚刚好，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吃桃子，我不喜欢它的茸毛，一不小心弄在身上，让人痒得难以忍受，况且这棵老桃树结的桃子口味从没有怎么好过。倒是这四处绿意深浓，生机盎然的样子，让我无比惬意舒畅。就这样一么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偶尔有几声，哇叫虫吟鸡鸣狗吠之类的天籁之声，和着这滴滴答答的雨声听来，催幻出让人落入了世外桃源的错觉。

但这些都和我的生活现状毫无干系，一包成都百世兴酒鬼花生，一瓶北京红星五十六度二锅头，一盒云南翻盖白红河。三地产物聚在我手里，便成了能让人变成活神仙的复方灵丹妙药，加上这四周的无限绿翠，更让我觉得如痴如醉飘飘欲仙一样逍遥自在了。闷头独酌，抽闷烟，独自咀嚼着花生，烟是大口大口的那种吞云吐雾，酒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小饮。剥了花生粒甩入口里，腮帮子的肌肉一紧一弛地，上下齿不停地咀嚼磨着花生瓣。时不时地把烟屁股插入上下嘴唇中猛吸一通，这样吸才够得上隐。又不停地举着酒瓶小呷一口，然后习惯性地“咂”一声，如此独饮独乐，好不快活？

花生香和着酒香加烟香，三香汇入我的身体里，刺激着我的味觉、嗅觉、知觉。这妙处，不停地冲击着我那些可怜的脑细胞，真他妈的要命。抱歉！我带粗口了！我总是不停地说这样的口头禅，我他妈的已经习惯了。话说这花生、香烟、白酒，此时此刻，世界所有的美妙，仿佛都来至这三物之中。

我常常劝自己莫要去回忆太多，但是我的未来不是梦，的确不是梦，我的未来很现实，而且略带残酷！所以脑子里总想去寻点能让自己不觉得空虚的事情来回忆，这样子，我就不会觉得脑袋里面空荡荡的了。有些虽然是些砍脑壳的伤心事，我还是不停地去回忆，去回忆夹杂在其间一些美好的东西。我总是违心地冒出粗口，我老爱诅咒不顺心的事该砍脑壳！哎！老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制造消极厌世情绪，但我确实是这样容易悲秋的人，即便是站在春天里招展花枝下的树下，我也会怜惜纷纷落英而悲戚。常识告诉我，也许明年的花开得更加繁盛，但今年的花终归是死去了！

哎！三十出头的人来着，还他妈的在过着这砍脑壳的单身日子！这样的日子夜幕降临，会有什么值得期望的吗？所以我对天黑十分敏感，早早地用酒精把自己弄糊涂算了！我就是这个烂样子，而我总是那么不甘寂寞，总是有事无事地，爱去寻点回忆塞进脑子里，哪怕是些该砍脑壳的伤心往事。这样子好像是，在找点证物之类的东西，以证明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以不至于落入到感觉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的空虚之中。你说我这个人，就这么副贱骨头。

啊！！我想起了些什么来啊？我操，满脑子只有些砍脑壳的杂乱无用的平添几分忧愁的回忆！因为有了这些回忆，有时会搞得我头痛，但我一点也不怕，我有酒啊！大不了闷头来两口。酒与愁，自古都是形影不离的烂兄烂弟。无事一身轻，究竟是一生轻还是一身轻？懒得管它，烂醉一场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