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在移动公司的打工经历

春风话语

在移动公司的打工经历（片断）

长安小面包车穿行于山区的水泥小公路上，时而上坡，时而下坡，公路两边栽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树，绿油油的由近处向两边山顶蔓延，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些让人感到很舒适的景色。

我们一行四人，除司机和我外，还有两位片区办公室的年经姑娘。一位个高，身材苗条，活泼开朗，很有青春的风度；一位体态略显丰盈，皮肤光滑而白润，不爱主动说话，举止谈吐十分得体。一路上心情甚好，唯一让人提心吊胆的事----便是每每遇到急转弯的时候，两位女士“呀！呀！”的惊叫声，随之而来之后的感叹！“吓死了！我的妈呀！司机哥哥！你开慢点哈。”之后大笑，仿佛正经历着冒险的旅程。

到了乡政府驻地，完全进入大山深处的群山的环抱中，在沟谷的一条狭长缓坡上（那些地方几乎找不到一处平坦之地），成阶梯状排列着两排砖砌的房子，大部分为一楼一底砖混结构；一条宽约4米左右的水泥路（街道）从两排房子中间穿过，延伸到里面大山的更深处。

汽车从乡政府门前的街道穿过，沿着沟谷向着深山里继续前行大约8里，突然向左一个急转弯后，便是一段更加陡峭的上坡路，弯弯曲曲的大约6里；车到半山腰，前方沿弯弯拐拐公路旁边零星的出现了农家小舍。由于地处山地，家家户户的房屋都没有院墙，孤怜怜散落在公路两旁；十几幢房子分布在四、五里路的公路边上。远远望去，山顶的树林，坡上的果树，整个山体的绿色紧紧的把那些农家包裹，淹没在幽蓝的天空下。

目的地----菜园村到了。

下了车，我们赞叹着新鲜的空气，赞叹着开心的、有些刺激的旅程。车子从乡场上出来走了十几里路都没有看见一户人家，突然间见了，就认真的观察起来。

正好，我们遇见的第一户人家是开店子的：一个四间门面的铺子，里面摆着几张麻将桌，墙角处一字排着两只破旧玻柜，玻柜后面的货架上乱遭遭的摆放着烟酒茶等副食之类的日用商品。

店子的主人是一对六十岁开外老两口，男的黑黝黝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皱纹，女的胖乎乎的透出几分富态相。一下车我们便相中了这个店子，只是远远地望着那一对老夫妻，有些失望，必仅年纪太大了点啊！于是便不停步继续向前走，希望能遇见下一个店子。结果往前走两三里地，经过了五、六户人家，终没有见一户开店子的人家。路上我们议论：这么一个冷冷清清的山沟里，难道能够容得下两家店子？眼巴巴这么丁点人家，能做出多大的生意呀？

我们回过头去，走进了那唯一的一家店子里。

见我们东张西望在那条路上来回折腾那么久，男主人问：“几位，有啥子事哇？”他的意思是问我们是不是要找什么人？他店子卖的那么些东西，说实在的，看看那手一搭上去就“吱、吱”摇晃的玻柜，一点买东西的兴趣都没有，再说也没什么东西好买的。

“啊！啊！”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他，“大哥！你们这里这么大一条沟，就你一家店子嗦？”我笑着，尽量显示着亲切的样子。

他说：“这旮旯，原先有两家店子，开到现在就只有我们一家了。”

我说：“方圆这么大一片，这就你一家独家经营，好巴适哟！”

我和他套近乎，他那双闪亮闪亮的眼睛也看出来我在讨好他。

他说：“我们这儿屙屎都不生俎的地方，也就代发修行嘛，赚不到啥子钱的。赚大钱的都跑球得山外头去罗！”

我说：“大哥！给您商量个事儿。”

他问：“啥子事儿？“

我说：“我们是移动公司的，为了方便你们村上老百姓打电话，要在你们这儿建个服务站，为老百姓服务的！”

他问服务站是做啥子的？我就为他解释，如何！如何！说了一大堆的话。到底他还是象没听明白。

他问：“一个月好多钱的工资喃？“

我又如何如何给讲起来，总是尽挑好听的说，说得他眼角都弯了。

他说：“你们那个机器是电子的，我弄得来不？弄不来，还不等于说的都是空话，空了吹！”

望着他憨厚的样子，我心里真的犯难起来。是啊！那么大一把年纪，真的不会操作机器的话，说那么多等于白说。但这儿又找不出第二个开店子的人家。唉！心里那个兹味别提了，酸酸的！

我同男主人沟通的时候，两位女士也没闲着，她俩围着女主人你一言我一语，也尽说些恭维之辞。女主人微笑着，但一脸不懂的表情，让两个女娃子很是尴尬。

恰就在这当儿，那个坐在大门口喝茶的暴焉子老头儿冒一句：“干不得，二天看把你两口子整来筐起，脱不倒手，就安逸罗，呵呵！干不得哦！”

暴焉子老头儿说的很是得意，看他穿那双皱巴巴的皮鞋糊满了稀泥巴的印子，就象一辈子没擦过油；穿的那身同样皱巴巴脏兮兮的衣服扣子都掉得没有两颗了；衔着一根叶子烟杆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儿。我真想冲过去给他两个巴掌，忍、忍，还是忍了下去，装着没事的样子没对他发作。

这个社会上总有这么些人，巴不得看别人的闹热，在别人还不太明白整个事儿的时候，帮别人敲边鼓，好象自己很懂，好象挺关心人家似的。

本来犹豫不定的男主人听那人的话，还真听进去了：

“算球罗，你们还是找别人干嘛！这个活路我弄不好，弄不来！”

情况急转直下，男主人说话坚决的态度，看来还真没戏了。

就因为那个老小子一句话，我们前面将近半个小时努力白费了。两位女士也打起退堂鼓来，走出店门口，一边招呼我走，一边慢慢向停车的地方走过去。

司机坐在车上，起初还探出脑袋东瞧瞧西看看，实在等的久了，竞在车子里睡着了。

那个可恶的暴焉子老头儿，我真想把他的脑袋揪下来（心里的气话），本来说的好好的，他一句话给搅黄了，唉！

两位女士钻进了汽车里，我还呆呆的站在那儿，脑瓜里飞快的回忆着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切，因此，司机连续两次叫我上车也没听见。这老两口最害怕遭“筐起”，但我们找他说的事儿是好事啊！怎么会把他们弄来“筐起”呢！五秒钟我理清了思绪，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于是回头对司机摇了一下手，意思让他再等一会儿。我掏出烟，递给那男主人，男主人因刚才的拒绝而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说他不抽烟的，我笑着，笑的很轻松很自然，一点做作的样儿也没有。给自己点燃了一只烟，慢慢转过身也递了一只与那暴焉子老头儿，尽管在心里恨他、讨厌他，但在那种情景下，我认为递一只烟与他还是必要的。果然，暴焉子老头儿接过我的烟后，笑嘻嘻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老哥！我们找你说的是好事情啊！杂就说要把你们整来‘筐起’了喃？”

他说：“我又不懂你们那些，万一整错了，还得自己赔，不是遭‘筐起’了哈！再说，为你们办事还得自己先垫钱，心兜肯定会发毛三！”

我说：“大哥！你理解错了哈，都怪我没给你说清楚。是这个样儿的，你给我们公司打交道，你肯定是零风险，啷咯会弄来‘筐起’喃？”

他说：“那我给别个充费，充错了杂各办喃？不会让我掏腰包赔吧？”

我说：“不会，不会，当然不会要你掏腰包！”

他说：“那杂各办喃？”

我说：“好办得很，在你充话费的机器上一分钟时间就整回来了嘛！”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要是不自己先垫钱就好了！”

他的语气松动了，我赶紧加大火力。

我说：“你们生产队长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充其量也就一百多两百块嘛？你说是不是？“

他说：“听他们说的队长一个月一百六十块。“

我说：“就是罗，你要是做了这个业务，保证你比你们队长还要港！我保你一个月两百块钱的收入，就象拣到的钱一样，你说港不港嘛！”（这话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

他说：“真的哇？那到巴适勒！”

我说：“真的！老哥！你想哈嘛，一千元钱一年存银行里头，有几个利息嘛！你拿一千块钱做周转金，一年找个两三千不成问题。你算哈哪个划算嘛！”

他真动心了，我趁热打铁。

“老哥！那就这么定了哦。你们村上这个点定在你家。要得不嘛？”

他转过头去看了看他老伴，意思要征求她的意见，但老伴还是一脸迷糊的样子，就是不表态。他回过头，脸上又有了些犹豫。我感觉又要卡壳，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该怎么办才能打消女主人的顾虑？正茫然不知所措，突然看见他腰间的手机套子。

我问：“老哥！你的机子用的哪家的信号喃？”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手机，说：“用的移动的电话，”又转过身指了指老伴，“她也是用的移动的电话，我们一家人都是用的移动的电话。”

我说：“就是罗，移动公司不会骗你们三？你说是不是嘛？”

他点点头说：“我们都用了好多年了哦！我们这儿就数移动的信号好！”

这一下，彻底打消了两口子的顾虑，赶忙招呼在车里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两位女士下车。登记完男主人的资料信息，我们给他留下了一张名片。原来他姓陈，63岁，于是我就改口叫他陈大哥了。（菜园村的采点选址工作结束。此后，在其他村都要遇到菜园村类似的情况。）

临走时，陈大哥拉了拉我手说：“老弟！今后要遇到啥子问题，你要负责哈！”

我说：“老哥！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头，遇到问题包在我身上！我保证给你处理得巴巴适适的！”心里感觉自己象是在说大话。

忙碌了将近两个月，全片区四十个村村级服务站的采点选址基本结束，只待配置的空厅（空中营业厅----其实就一台无线座机，面板上有一块绿色显示屏）一到，马上就可以展开业务。在空厅还没到位的那段空隙期，感觉到整个人变得空荡荡的，刚刚经历两个月忙碌、紧张、疲惫的工作，一下子停下来，真有点不适应。

闲着无事，便开始回味我在每个村的言行，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为了完成任务，在下村采点的时候，我说了许多的大话，不禁有些后悔，想起来也怪不是滋味的。

我联系负责两个山区乡，有十五个村，从南到北把每个村跑遍大概有120公里；除一个村地处丘陵，其余十四个村都处在道路狭小，人烟稀少的大山里。真的是地广人稀，山高路远。

公司里管下乡叫“下渠道”，叫法挺准确、简练。我干的这个工作的特点：就是经常的要下乡。要下乡，肯定少不了个人要有交通工具。为这事，我着实伤了几天脑筋。

为了工作需要，家里的意见还是为我配一辆自行车比较合适，理由有三：一是自行车经济，不烧油；二是骑自行车的过程是身体的运动过程，既锻炼了身体，又满足了工作的需要；三是最主要骑自行车安全，不会让人担心。因为有以上三条理由，也就决定了我添置交通工具的经费只能是几百块钱，是啊！几百块能买一辆展新自行车，骑着出门也不觉得丢人现眼。百多公里路，让我骑着自行车山上山下的跑，非累死不可！但又一想，家里条件就那个样子，并不是摩托车不好，而是经济基础决定了物质的存在。

拿着几百块钱，私下想了很久，心里死活都不愿买自行车，要真的买了那玩意，天天象风车车一样山上山下的跑，简直是活受罪！于是决定到镇上几家卖摩托车的铺子去碰碰运气，看能不捡个便宜货。兜里揣着钱真希望天上能掉个馅饼砸在我的头上。呵呵！我真就是那么天真！男人嘛，对机械的东西总是着迷的！

我给自己订了个买车三原则：第一不要太贵，最好是一千元以下；第二要省油；第三车不要太大，太大了推上推下不方便。主意已定，就一家店子一家店子的观察，先后看了四个店子，那些店里基本都是125型、150型的大摩托，款式大致就那么两类：弯梁车和骑式车。然而要满足我三个条件的车一台也没有，最最便宜的摩托车也要二千多。

几圈逛下来，买新车是不可能了，之前我纯粹是异想天开啊！

买新车不可能，就与店老板闲侃，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胖敦敦小伙子，鬼精灵得很，见我无意买他的新车，就推荐二手车。并说他的二手车质量好，成色也好。他把我领到库房，在一个堆满了旧摩托车屋子里，费劲的从摩托车堆堆中拖出一辆糊满泥巴且有些锈迹斑斑的50型红色小摩托。

我说：“老板！你这个车，怕只能当废铁的价钱卖哦！看这个样子就象摩托车中讨口子，发得燃火不？”

他说：“是哦！一分钱一分货，不过你放心，等我给它洗一哈脸，马上就变漂亮，保证一脚踩燃，这个车省油，并且在大公路随便跑，交警都不管的。”

一边说一边牵根水管给车子洗澡，没几下子，车子就变得光鲜鲜的，有七、八成新的感觉。

他说：“哥子！没有骗你嘛！洗一哈，人才就出来了。”

他把车上的水揩干，一脚踩下发火杆，嘿！摩托车果然发动了。真的是一脚就采燃。我前看后看，也觉得满意。这台破车他收了我七百块，嘴里还不停念叨，熟人嘛！打了让手的。这些生意场上混的人，硬是鬼精灵得很。

刚买到摩托车，就迫不及待地在镇上大街小巷跑了几圈，心里那个爽啊！别提了！自己也觉得这个小摩托买的值。

买车后的第二天，想起那个胖师傅说的交警不管大公路上的小摩托，突然心血来潮，一溜烟飚到加油站加十元钱的油，骑到县城里逛了一大圈。回家后打开油箱盖子，一看，一点油星星都看不到，直接见了底，不知道胖师傅说的省油是怎么省的。

片区几十个村，就数菜园村陈大哥岁数最大，操作‘空厅’的时候遇到的问题也最多。

六十几岁了，用了十来年手机，除了简单的打打电话外，不会看短信，也不会发短信。因此操作‘空厅’时，出的状况层出不穷，甚至叫人啼笑皆非。

为了学会业务操作，他专门跑到镇上买了一本笔记本，把每一个操作步骤工工整整记下来。记是记下来了，但等我一离开，他记的那些又等于白记了。看着笔记本，看着‘空厅’显示屏幕，他就发蒙，不知道先那一步，后那一步，按键盘的手直哆嗦，生怕按错键，把他存在机子里的钱按飞了。于是，时不时，我的手机铃声被他打得惊爪爪的响。

本来一个很小的问题，我以为在电话里给他指导一下就能解决，结果越说越糟糕，费好大的劲，费神费力一条一条讲解，以为他听明白了。结果他在电话那头问非所答，把我的脑袋也整糊涂了。莫办法，于是只好骑上我那小油箱的小摩托，一溜烟跑到他那里。原来他不会看系统发的短信（先前跟他讲过，还做了笔记的，结果他一看到那英文的F就发晕，不知道该不该按，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起因是他为一个客户充值30元话费，对方打10086查询没有收到话费，拒绝付钱。他认为自己按要求给他充了值，如果对方不付钱那30元就亏在他头上了。很着急。我把系统短信翻出来，一看：“读取号码信息出错，操作失败！”五秒钟就解决问题的，害的我在山路整整跑了四十多分钟。每一次他打电话给我，不管吹风还是下雨，我都得亲自骑摩托车跑一趟。

一个很简单的操作，他要反复练习很多次才记得住，而且很机械，脑筋一点都不会转弯。弄不好隔天又忘记了。

每一次他给我打电话，语气都十分焦急：

“短号啷咯加不了喃？昨天才加了两个，都是对的，今天啷咯又加不起了喃？”

“机器不动了，充了两回，都莫得反应？是不是机器坏了？”（空厅电话功能欠费了）

“遭了，按错号码，把钱充到别个的脑壳上去了！”

……

总之，陈大哥比其他村的人多付出了更多的努力。经过我无数次耐心、周到、细心的指导，终于，在两个多月的磨合期后，他便能够独立开展业务，而且还干得十分的津津有味。

淳朴的人，厚道的人，在为人处事的过程中往往都会显现感动人的一面。每一个与他们有所接触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被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