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若非211,便是985”
吹向东莞的风,HR最能感受到。
“今年校招,从9月中旬截止到12月底,我们一共收到将近1600封简历。”刘忠宏就职于东莞某知名制造业外企,负责人才招聘和员工培训。
经过层层筛选,最终选出了35~40名新员工,这也是他所在的企业平均每年对校招生的需求量。
在2023届应届生投递人数增长最多的TOP10赛道中,智能制造排名第一,同比增长303.12%/图源:猎聘大数据
刘忠宏坦言,“这三年来,明显能够感觉到求职者越来越多,企业也就有了更多的选择权,我们的入职门槛确实也有提高,会更喜好名校毕业生。”
为了拓宽招聘渠道,刘忠宏还在社交平台上运营着个人账号。在过去的一年,他通过社交媒体,成功招募到了29名员工,其中8名有海外留学背景,也不乏来自国内知名高校的硕士生和本科生。
据方可可了解,她所在的公司今年招了不到200人,超八成是硕士学历。
丁冬也有身边总是大佬环绕的感觉,一起工作的同事,若非211,便是985,其中不少人有海外留学背景。
2022年中国城市“95后人才吸引力”排名中,东莞居于全国第14位/图源:智联招聘,第一财经·新一线知城数据平台,泽平宏观
除了学历,传统制造业的竞争,多以加班加点赶工的形式呈现。
梁少伟舅舅家的针织毛衣厂开在东莞大朗镇,已有三十多年。
梁少伟2018年从大学毕业,学的是电子硬件类相关专业。在从软件后端开发岗位离职后,2020年6月,梁少伟被舅舅叫去厂里帮忙。他被要求充当类似监工的角色。
每天起床后,梁少伟需要开始核实前一晚顾客的订单和款项,查验补充机器所需的毛料,采购原材料,这些工作需要忙活一整天。而真正的工作,从傍晚开始。
傍晚,毛衣开始投入正式生产。从毛料到可出货的成衣,中间需要经历织片、缝盘、洗水、查衫、补衣、熨烫、包装等各个环节。梁少伟需要跟进成衣制作的全程,监督每一环节,以防有原材料的无故损耗。
梁少伟解释说,傍晚开始生产,主要是因为客户下单多是在晚上,为了次日一早就能出货,需要在下单的当晚加急通宵生产。
不止他们家,大朗镇的每一家制衣厂都是如此。每到晚上,厂厂灯火通明,机器轰鸣不止。
梁少伟每天工作十三、四个小时,总是凌晨一两点才能到家,近三年以来,几乎天天如此。
03
工作在东莞,周末在广州
方可可被分配到了公司的老厂区,对环境有很大包容度的她,也忍不住吐槽:“楼是真的很破,入职那天有人出来接,我当时还犹豫要不要跟上去。”
遍地都是摩托车,建筑像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起的,车每开出一段路就会有一个厂区,娱乐型商业场所需要驱车30分钟以上,这是方可可对工作环境的初印象。
徐莉所在的公司外观很新,但周边环境非常空旷,附近有许多未完工的建筑工地,数公里外的商场也还在装修阶段。但徐莉并未受到冲击,在参加企业校招宣讲时,她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而在松山湖一带,则是另一番景象。
松山湖本是位于东莞市大朗镇境内的一个大型天然水库,后来政府以湖泊为中心,将大岭山、寮步和大朗三镇靠近松山湖部分的边缘地带,划分出来,与湖泊区域重新组合,形成新的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即东莞松山湖科技产业园区。
松山湖附近的华为欧洲小镇/图源:受访者供图
在这里,聚集了华为的生态链企业,以及漫步者等高新技术企业,现代化高楼鳞次栉比。
“松山湖感觉是整个东莞最高级的地方,”广州人丁冬就在这里工作,2020年从香港理工大学毕业后,他将找工作的城市锁定在了广深佛莞,“在广东,知名企业几乎都在这四个城市。城市之间交通便利,去哪都方便。”
智联招聘发布的2023年二季度《中国企业招聘薪酬报告》显示,广东4城市平均招聘月薪破万。其中东莞以10068元/月排名第四,深圳以12774元/月处于全省第一位,广州以10883元/月居于第二位。
2023年二季度招聘薪酬城市分布/图源:智联招聘
方可可介绍,同家公司同个岗位在广深莞的薪资相差无几,但因为驻地在东莞,她的生活成本和开支能节省一大半。
因为公司周边缺少娱乐休闲场所,大量时间又都在园区里呆着,方可可和同事们会组队玩飞盘,互相约着串门,一起到对方家里吃饭或撸猫。
方可可、耶耶、徐莉和丁冬都住在企业提供的员工宿舍里。公司所提供的各种设施大都能够满足员工的基本生活需求。但毕竟是年轻人,一线城市的生活方式对他们仍有很强的吸引力。
2023届毕业生优先考虑的就业城市/图源:拉勾招聘
周末,是每个东莞制造业打工人的共同期待。
耶耶每逢周末会乘车回广州;徐莉入职第一周的周末被培训占据,第二周的周末便乘车去了广州,“每到周五,同事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准备‘进城’。”
“我有个小伙伴,每周都很想逃离长安镇,逃离东莞。”入职一年以来,方可可也很少会待在东莞过周末,而是和朋友们去到广州、深圳、惠州、河源等周边地区玩耍。
04
永不止歇的更高追求
现在越来越多年轻人有着自己的想法,仅有一份工作,并不能就让他们从此安定下来。
因公司组织架构临时调整,徐莉被临时分配到了自己并不喜欢的岗位,加之难以接受的企业文化,徐莉刚入职时就萌生了离职的想法。
公司要求每天上下班打卡共四次,上午和下午,各两次。本习惯熬夜的徐莉,不得已养成了健康作息,每晚到点睡觉,次日到点起床。但她睡不着,睡不好。
为了建立起专属于自己的秩序,每天下班之后,徐莉会先去园区内的图书馆学一个多小时的雅思,接着去健身房锻炼。
徐莉的雅思学习笔记/图源:受访者供图
“我只能抓住下班的时间,做一些可以为离开现在的生活有益的事情,”徐莉接着说,“这也让我有种在完成计划的感觉,至少会有点掌控感,同时不让自己想太多,只是先做一件,再做一件,然后回去睡觉。”
本来把希望寄托于转岗,但意向部门人员已满,她转岗失败。
“我现在不是一个能够主动失业的情况,应该就是先留在这,然后再策划怎么跑路。”徐莉说。
徐莉想跑去广州,但对于要跑向哪个行业,她暂时没有比较明确的想法。
梁少伟也在谋划着新方向。
今年3月,舅舅的儿子回来接替了梁少伟在厂里的工作。从舅舅的厂里离开后,他让自己停了下来,去认真思考接下来要向哪个赛道发展。
他联系了此前的大学同学。这才得知,大学舍友中,一个在腾讯做前端;一个在联通做AIGC数字人方向产品经理。还有的同学在寺院里研究AI识别古籍,或在松山湖开少儿编程培训机构;或在大疆搞研发。
只有他不曾深耕过一个领域。
“每天两点一线,回家倒头就睡,才发觉连接触的信息圈子都是闭塞的。今年3月,我才知道AI已经可以替代很多东西了。”梁少伟说。
各职业新发布岗位数量变化与受到人工智能影响的关系/图源:智联研究院
被问及是否后悔,梁少伟停顿了片刻,说,不后悔。他说,没有哪个行业真的让人心安,互联网不能,制造业也不能。
但是他还是想去深圳,想去互联网行业。他喜欢深圳的城市文化,喜欢聚集在那里的年轻人。但是学历和“过往经历”,让他在求职时隐隐有些担忧。
至于方可可和耶耶,两人都希望在积累一定工作经验后,跳槽到其他公司。
耶耶的办公地点周围环境/图源:受访者供图
采访结束后的当晚,梁少伟发来消息,他说,你可能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足以形成自我价值体系的“护城河”,又或者是在探寻自我使命的过程中。中间经历的种种请不要忽视,换个角度可能又是一扇连接不同风景线的窗口,给自己一点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