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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共享] 【艺术】川剧大师周裕祥(上)‖曹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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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2 20: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艺术】川剧大师周裕祥(上)



曹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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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剧大师周裕祥

曹祥明

中国共产党党员、四川省实验川剧院艺术顾问、川剧表演艺术家周裕祥同志,因病于1985年9月19日逝世,终年75岁。
周裕祥同志1911年出生于四川省犍为县,8岁从艺,专攻“丑”行,尤擅“袍带”,粉墨春秋六十余载,素以表演、讲、唱见长,艺术造诣很高,在省内外享有盛名。解放后,曾任西南川剧院研究室主任、重庆市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和政协委员、四川省川剧院副院长、省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全国剧协理事、省剧协理事、省文联委员等职。周裕祥同志一生致力于川剧事业,为培养造就川剧人才,继承改革传统艺术倾尽心力,作出了卓有成效的贡献。
——摘自1985年9月26日《四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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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裕祥,原名周永祥,字焕章,1911年出生于四川省犍为县。
周永祥的父亲,原是“大广船”(能远航的大柏木船)的驾长──舵工。当他自己有了一条大广船,便常年抛别妻儿,驾船到宜昌、上海等地运货经商,很少回家照料妻儿,后来竟至黄鹤一去,音讯杳无。1917年,周永祥的母亲带着他和幼小弟弟周吉祥,下重庆寻夫。先住在白市驿一个亲戚家中。过了两年,又转到重庆市区的太平门河边,寄居在另一个亲戚家里。
1919年,川剧名家傅三乾、谢海潮等人发起在重庆原中山公园成立“裕民科社”,开科教学。科社中唱小生的田吉山老师,是科社的小股子东家,怜惜周氏母子的处境,为周永祥作保,周永祥进了“民裕科社”学丑角,改名周裕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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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裕祥和学生王德云(王又聪)演出《晏婴说楚》

周裕祥天资聪慧,但也很顽皮。八九岁的周裕祥,时常与同科的科生吵嘴打架,因此也常常受到老师体罚。科社的“刑具”是宽窄不同的篾片,有三指宽的,专打屁股;有二指宽和一指宽的,专打手心,以一指宽的篾片打来最痛。周裕祥在科生中挨打最多,双手经常被打得起了“朱(猪)儿子”印。
周裕祥孝心极好。科社中,每天清晨都要排班站队,生、旦、净、丑各站一排。周裕祥是学丑角的,站队时却常常爱站在旦角队里,当然也常常被老师拉了出来:“你娃娃不是那块料,站在旦角行里干啥?”周裕祥说:“旦角的工钱大些,我要拿钱供妈、供兄弟!”当时,旦角行的当家先生每天可领大洋十三四块,而丑角行的当家人如傅三乾那样的好先生,每天也不过五块大洋。少年的周裕祥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明知不是材料,偏要想学旦角,其话语虽然幼稚,然其孝悌之心却使人闻之鼻酸。
在科社的5年中,周裕祥虽挨打甚多,却因其聪颖好学,才华初露,深得傅三乾、谢海潮老师喜爱。旦行老师谢海潮能写善画,是个很有本领的人,最爱给周裕祥教戏,周裕祥的许多褶子丑、袍带丑戏,都是谢老师教的。丑角老师傅三乾,教育学生在表演上重内在而不缡重外形的滑稽,尤其反对那种丑角上台就扭头摇颈、“龟背蛇腰”、学蜈蚣走路等怪眉怪样,这给少年的周裕祥在端正台风、塑造人物、注重基本功等方面奠下了很好的底子。在傅、谢二位老师严格要求下,周裕祥不仅在舞台上,而且在平时行走上都规矩正派,说话干净利索,为他后来的成名打下了坚实基础。
周裕祥功底深厚,唱腔圆润,做工气派,在科班时唱戏就很有“洋口”(受到观众喜爱),其《万山观画》《战南海》(《收烂龙》的全本)都是他的“买米戏”(赖以吃饭的拿手戏)。他是学小丑的,但在20世纪30年代却是以“时装川戏”中唱“西装小生”而一举成名的。歪打正着,虽然得力于他坐科时的严师培养,勤学善悟,但套用《晏婴说楚》中的一句台词来讲,“亦是气运使然”。
20世纪30年代,川剧可谓“一统天下”,观众们对传统川剧剧目都很熟悉,不仅谙熟台词,连“马口”(程式)都十分明了。有的观众看戏,往往只为了欣赏名角的一腔一招。即使是张德成的《杀家告庙》,傅三乾的《跪门吃草》,也是一旦听罢刘谌的“闻儿言,痛彻骨”这一腔,看完了须贾的跪门,耍水发,就迳直出场去了。当时演出的传统旧戏,非名角色硬戏码则不能叫座。
这时,川剧界的知名剧作家、教育家刘怀绪,先后创作了《哑妇与娇妻》《晚娘毒》《一封断肠书》等“时装川剧”剧本。这些以反映民主思潮、提倡匡正时弊的“时装戏”,很受当时观众欢迎,较之传统旧戏更能吸引观众,几乎是每唱必满座。
新戏还须新演,周裕祥便得以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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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周裕祥和张德成演出《柴市节》

周裕祥搭过的班子很多,一同演戏的名小生也不少,如曹俊臣、傅幼栋、张绍华等都大有名气。惜乎或则年纪较大或则扮相欠佳,或则气质不够,扮演“西装小生”都不够理想。也有的小生,如与周裕祥同科的骆裕德,是当时在成渝两地都站得住脚的,其扮相、年龄、气质都不错,就是跳不出旧戏的框框,把新戏演得来不象新戏。“西装小生”的奇缺,使班主很伤脑筋。偶然之中,班主看周裕祥长得伸展,语言清楚,气质可佳,便叫他试演一下时装川剧中的主要角色——“西装小生”,如《一封断肠书》中的黄厌生等角色。殊料周裕祥一演成功,一举成名。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在刘怀绪的时装川剧演出中,周裕祥的硬派西装小生是雷打不动,每戏必演,每演必获好评。就连作者刘怀绪在茶余饭后与人摆谈时装川剧的演出情况时,也由衷地赞佩:“周裕祥是要演得高明些。”
但是,此时的周裕祥的工价仍相当低。他的老师傅三乾私下里悄悄教他:“你该去要工价了!”
“要好多?”
“要十块钱一天。”
“老师,你都才五块钱一天,我……”
“娃儿,你莫看我嘛。”傅老师说:“你演新戏当了道,他们靠你赚钱,你就该找他们要工价,不要怕高过我嘛!”
后来,周裕祥的工价果然加到了每天十块大洋,比傅三乾老师商出一倍。
周裕祥的成名虽属偶然,但却有其必然的因素。尽管周裕祥是在学戏后才“淘”了些文化,但他勤奋学习,善于接受新思想,喜欢读新书和看报。除鼓师李泽民(名武生李奎光的父亲)时常拿些新书给他看外,他还天天买报看,《中央日报》《新华日报》他都爱看。他还买了曹禺的话剧剧本《雷雨》和一些有关世界地理、世界历史等方面的书来看。因此他对新文化的接触较多,接受了不少新鲜东西,不顽固,合潮流。这在当时的川剧艺人中是为数不多的。这一点,对他的演出时装新戏大有裨益。
此外,周裕祥平时的衣着也很注重、讲究。他平日所穿的西装尽管料子不很好,但也总是弄得伸伸展展的。再加上他走路规矩,不摇不晃,不乱中“飞洋”(哗众取宠),显得气质高雅,这显然得益于傅三乾先生的严格要求。再加之周裕祥本人身材适度,扮相好,嗓音亮,语言清楚,唱腔动听等先天条件与后天素养,演时装戏又能摆脱旧戏的框框,使人耳目一新,自然深受观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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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周裕祥和张德成演出《赠绨袍》

总之,刘怀绪的时装川剧和周裕祥的西装小生能在20世纪30年代大受欢迎,其成功的经验对今天的川剧剧创作与演出,也是不无借鉴的。
周裕祥与同时代的川剧演员相比,他是比较幸运的。过去的艺人搭班唱戏,或演或辍,沉浮于艺海与尘海的波峰浪谷,抛上颠下。即使名震一时,也难免晚景凄凉。周裕祥则不然。他自从“西装小生”大震声名后,就一直走红。即以周裕祥演出最久的重庆“又新大戏院”而言,周裕祥就顶大半边天。当时,“又新”的旦角是时常替换的,时而是筱桐凤(阳友鹤),时而是蝴蝶(胡漱芳),但丑行总是周裕祥立起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周裕祥的艺术生涯更是“风正一帆悬”了。
1952年10月,文化部举行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周裕祥随川剧代表团向大会演出了《胡琏闹钗》等戏,荣获演员二等奖。
1953年,周裕祥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川剧界演员中最早的一批共产党员之一。
1954年后,周裕祥的艺术创作逐步由演员过渡到导演,后来又长期担任导演工作。西南川剧院、四川省川剧院一团和重庆市川剧院上演的许多有影响的大戏,都是他排导的。如《将相和》《孔雀胆》《芙奴传》《十五贯》《窃符救赵》《红梅记》《萝卜园》《折桂斧》《闹齐庭》《龙泉洞》《江姐》《嘉陵怒涛》等,大多数仍是现四川省川剧院的保留剧目。由于工作繁重,他留存下来的有关导演方面的著述太少,但他所著的《导演手记》《导演的几点体会》等文章,对正确理解和处理人物、提炼戏的主题思想、吸取传统戏的精华、剔除封建主义糟粕及艺术表现形式等方面,都作了深入研究和有益探索。
1959年7月,中国川剧团到波兰、捷克、保加利亚、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东欧四国进行了142天的访问演出,演出了《芙奴传》《楚香记》《潭记儿》三个大戏和《柜中缘》《射雕》等折子戏,都是由周裕祥担任导演。川剧演出轰动柏林,震动西欧。周裕祥所导演和参加饰演贾琏(贾瞎子)的大戏《芙奴传》大受欢迎,德意志《最新消息报》赞赏扮演盲艺人的周裕祥为“有多方面才能”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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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相》

“文化大革命”期间,周裕祥被打成“黑线人物”“反动权威”。他挨过打,坐过“喷气式”,被责令扫渣滓、洗厕所,罚去砌砖墙、拉板车,常常被传去做超负荷的强体力劳动。但周裕祥坚信自己所走的路,他说:“错没错,我自己晓得。”就是在被批斗期间,他还念念不忘川剧事业。他曾颇有感叹地说:“我今后要想导大戏是不可能了,导点小戏也行呀!”谁知此话被人“揭发”,他又挨了一顿批斗,说他“贼心不死”。
周裕祥的愿望,毕竟很快地实现了。粉碎“四人帮”后,周裕祥由重庆调往成都,排导了现代小戏《向阳路上》,并与陈书舫、刘又全同台演出。后来他又排导了大戏《春草闯堂》,并被任命为四川省川剧院副院长,直到l985年病逝。


作为川剧大师,周裕祥首先是一个演员,表演艺术家。他长于川剧丑角各行当的表演,尤精于袍带丑、褶子丑、襟襟丑。除擅演《西关渡》《活捉三郎》《胡琏闹钗》等褶子丑戏和《花子骂相》《邱旺告贫》等襟襟丑戏外,尤其以袍带丑戏著称。他以深厚的功底、圆润的唱腔、铿锵有致的讲口、含蓄凼默的表演,塑造出了雄才大略的齐相晏婴(《晏婴说楚》)、荒淫无道的诸侯宋康王(《春陵台》)、妒贤忌才的小人须贾(《赠缔袍》)、弄权宫禁的宦官毛延寿(《奔番》)、卖国求荣的蜀将马邈(《江油关》)、好色乱伦的皇王贵胃杨广(《问病逼官》)、“渎职贪杯”而日理百案的奇才庞统(《来阳任》)等一系列历史人物,把川剧丑角表演艺术推向了一个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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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演出《烹蒯彻》

在与周裕祥同时代的众多川剧名丑中,周裕祥能卓然特立,独树一帜,大约有以下几点:
首先是唱。“戏曲”二字,“曲”占一半,人们过去把戏曲演员称为“唱戏的”,可见“唱”之重要。周裕祥的嗓音浑厚明亮,中气足,共鸣好,这一优越的条件,使他能胜任唱词大段的唱工戏、如《西关渡》《来阳任》《万山观画》《晏婴说楚》等戏,都有几十句甚至上百句的大段唱,为其他丑角所不及,这些戏也便成了周裕祥的代表戏。他不仅先天条件好,能唱,而且后天训练有素,会唱。他曾受到自贡市黄氏弟兄尤其是黄一良的影响,雅爱昆曲,常用昆曲来规范自己的唱腔,又善于吸收四川曲艺特别是竹琴的营养,常把竹琴的腔调揉于自己的唱腔中,因而圆润动听。尤其是他于高腔戏中的[红纳袄]曲牌,唱得更别具韵味,富有很强的宣叙性。板式流畅多变,慢二流舒缓婉转,快二流铿锵激越,很有感染力。我们现在所能听到的《晏婴说楚》中“识务为俊杰通权达交,周纲坠五霸兴首重齐恒”时的那一段大唱,舒缓凝重,清楚有力;《西关渡》中“一家人地皮皆哭动”的百句唱段,变化有致,快二流嘴紧板响而毫不费力,可见其功底。周裕祥的胡琴戏如《问病逼宫》《九锡宫》等,唱腔高亢,气派工稳。由于他能唱善唱,把一些唱功较重而非丑行的戏也据为已有,形成自己的代表作,如《烹蒯彻》原是花脸戏,他也能拿来成为自己的唱讲并重的拿手戏。
其次,周裕祥的表演,特别注重人物的气质,虽演丑角而无丑态。这就是人们常常称道的“周裕祥的表演重内”的特点。周裕祥的《晏婴说楚》,只是傅三乾老先生给了他剧本,傅老先生本人却没有演过(傅的嗓音不好,不能胜任大段的唱)。因此,周裕祥的《晏婴说楚》的表演,则是他的独创。剧中的晏婴,虽然是戴矮相貂,穿短官衣、登矮靴子,但周裕祥则让婴晏身穿色彩稳重的青色官衣、俊扮,挂五绺须,以接近正生的装扮出之。他虽以“矮身法”演晏婴,但其台步端庄平稳,手脚看似短小而动作幅度却大,绝不使人感到夹手夹脚、萎琐渺小,而使人感到其气质恢宏,无愧于礼义之邦的昂昂相国。同样,周裕祥在《烹蒯彻》中,也是脱离丑角本行,根据“演人不演行”的原则来重新塑造人物。他扮演蒯彻,是介于粉脸与生角之间的装扮,用琅琅唱讲,雄辩的逻辑,表现了人物的机智和大无畏气概。
周裕祥的指法,形象多变,干净规范,既能随心所欲,又有固定的指语。特别是在大殿的唱词演唱中,既注重字正腔圆的唱,又注重准确多交的指,两不影响,相得益彰。例如《西关渡》中的指语,在百余句的演唱中,其指语不滥用不庸俗,又形象又固定。“且吾我老早就堵漏洞”,手腕划弧,翻掌向上,于“堵漏洞”三字中一字一个“堵”的动作,准确美观。“去小解就是一个倒栽葱”,用手指转动“柱立扇”(关着的扇子)旋转一周,“才发现他木石木在石缝缝”,搭“柱立扇”于左手指间作扭动状等等,可谓匠心独运了。
配合指法的运用,利用随身道具如折扇、马鞭等刻化人物,表现情绪,这也是周裕祥表演的一大特点。他在《西川图》的表演中一柄扇子可用来作船桨、作利刃、作盾牌,《西关渡》中,用扇子当人体、当竹篙、当尸身、当灵牌。《奔番》中的马鞭用如钓竿、横笛等等,都能运用连贯,一气呵成,为再现场景、刻画人物作了形象的表述,为他的舞台艺术增添了光辉。
要而言之,周裕祥的表演,从角色的身份、气质、性格出发,对剧本作了精湛深入的处理,对人物造型作了别开生面的设计。加之圆润优美的唱,铿锵有致的讲,用优美的形体身段,冼练而丰富的指语手法,含蓄幽默地塑造了与众不同的晏婴、蒯彻、张松、夫差、宋康王。庞统、须贾、陈采、杨广、马邈、毛延寿等一系列画廊人物,使他在群丑如林中脱颖而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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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3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22-7-23 14:09 | 显示全部楼层

【艺术】川剧大师周裕祥(下)‖曹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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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剧大师周裕祥

曹祥明


1948年春节,重庆“又新大戏院”为“又新科社成立周年纪念”安排了3个舞场演出。其中一个大戏是《玉祖寿》,戏报上赫然写着“导演周裕祥”,这恐怕是川剧界正式出现导演的第一次。周裕祥,也即从此开始了他的导演艺术生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是新中国第一批戏曲导演,更是川剧界第一批导演。在他六十余年艺术生涯中,至少有一半时间从事导演工作,对川剧导演制度的建设、导演艺术的发展,周裕祥是有大建树、大贡献的。
周裕祥是最早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川剧艺人之一。他常说:“感谢党的爱护教育,培养我做导演工作。”在党的教育培养下,在党的文艺方针照耀、指引下,作为川剧导演,周裕祥在如何剔除传统戏中的封建性糟粕,发扬其民主性精华方面,作了很大努力。他所导演的许多戏,在思想性上较过去的传统剧本都有显著提高。即以他所导演的代表剧目《芙奴传》为例,《芙奴传》脱胎于川剧弹戏四大本头《苦节传》。原剧强调“苦节”二字,以封建道德的传统观念塑造了女主角葫泸的人物形象,使之成为“苦节”的典范。从《苦节传》到《芙奴传》,再到《芙奴传》的出国演出本,周裕祥及其合作者们,本着“立主脑”“减头绪”“脱窠臼”的传统编剧经验,删去了义士陈刚初与芙奴之父陶兰舟的一面之缘,提高了陈刚初见义勇为的品质,突出了陶芙奴所写之“传”的效果与力量,使主题思想更为鲜明;删去了席贤春与杭州知府苏冉的同窗关系,剪除了赘疣,使线索更清;删除了陶兰舟、席贤春江滨之会的陈腐巧合,改翁婿于火场相遇,增强了戏剧气氛;结尾一场,让失明人贾琏对证公堂,道出了观众的心声,突出了贾琏的可敬可爱。虽然周裕祥也一再声称《芙奴传》是在省、市和北京的许多首长、专家的关怀与具体帮助下,才有了思想性和艺术性上的显著提高,但作为该剧的导演,周裕祥在剧本的处理和导演工作中的贡献,仍是不可低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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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奴传》

周裕祥认为,“正确地理解和处理主要人物,是作好导演工作的关键。”因此,他让《芙奴传》中的陶芙奴在贫苦群众面前平易可亲,对他们深抱同情,甚至能原谅他们的小缺点;让陶芙奴在对待席贤春的爱情上表现得比较含蓄,而处理爱情问题时又果断大方;在对待苏冉的淫威时,让她以“忍”的方式等苏冉周旋,以争取时间脱险报仇,表现出陶芙奴的勇敢和机智。同样地,在他导演的《红梅记》中,删去了李慧娘与裴禹的暧昧关系,剔除了李装之间打情骂俏、动作轻佻的表演,强调了李慧娘见义勇为和裴禹的刚正不阿与愤世忧国的抱负,使该剧的社会效果大大增强。
作为一个川剧演员出生的川剧导演,周裕祥深知:“川剧的唱、做、念、打都离不开音乐。鼓师尤为重要。”他说一个好的鼓师,常常是一个好的表演教师,好的导演,邀请鼓师参加导演团的工作,研究剧本,研究总的导演设计,更是非常必要的。例如他在导演《红梅记》和《龙泉洞》时,分别邀请鼓师李子良、李世仁参加导演工作。周裕祥导戏,对音乐的讲究和要求是很高的。他说:“戏曲戏曲,重要的是一个‘曲’字。”因此当他对一个剧本进行了认真细致的分析研究后,首先就找来鼓师和其他音乐工作人员,研究设计整个戏的音乐。他重视音乐,但决不包办代替音乐人员的工作,他所把握的关键,是音乐的总体设计,总体风格。当他认为找准了整个戏的音乐基调时,再回过头来对腔调进行仔细推敲。他排剧,一别于传统的“说戏”办法,总是要提出导演设计(包括音乐、舞美、服装的设计),讲剧本、人物的分析,还特别要求在对戏和演员各自预习之后,进行座唱,分场分段地进行唱念与演奏的配合,检验唱腔、念白及音乐设计的效果,并考核演员以声腔塑造人物的能力。到后来,这种排演前的座唱,逐渐成为了排练程序而为大家接受,并随着川剧导演剞度的建立而逐步完善起来。
1954年,周裕祥去北京参加了由中央戏剧学院主办的,以苏联戏剧家列斯尼为主讲的导演训练班。通过三个月的学习,周裕祥开阔了眼界,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戏剧理论有了一定的了解,吸取了一些先进的导演理论,同时,又分析了斯氏体系与川剧传统艺术的不同。因此,在接受新事物的同时,对传统艺术采取了相当慎重的态度,既使新事物、新知识充实他对川剧的导演工作,却又能保持川剧风格。在《红梅记》的排导中,有人认为《摘梅》一场中的[六犯宫词]曲牌帮多唱少,拖沓沉闷,主张去掉或精简。周裕祥则认为[六犯宫词]是川剧老前辈在曲牌运用方面的可贵创造,对于人物的内心和性格有着十分细致、生动、形象的表现力,正是这场戏的精华所在,必须坚持地保留下来。对于《放裴》一场的舞蹈处理,他也在听取不同意见后进行仔细分析,认为裴禹的惊慌惧怕是很自然的,符合人物性格和身份,原来的表演只须稍加改造即可保留。在排导中,他提出了两个颇为值得注意的见解:
一是必须尊重先辈艺人的精心创造,尊重观众的欣赏习惯。对其糟粕要适当地保留,不能简单地“切除”。
二是正确理解戏曲舞蹈的功能。他认为,戏曲的舞蹈动作,不是思想感情的直接图解,不是实际生活的摹拟,不可能也不应该在一招一式之中去寻找“生活根据”,只能从一组或整段舞蹈中分析它们是否完成了表现人物心理、事件和环境气氛的任务,是否达到了预期的艺术效果。这一美学见解,的确道出了戏曲表演美学的真缔之一。
然而,周裕祥并不是死抱着传统不放,不愿接受新鲜事物的艺术家。恰恰相反,他很善于向川剧之外的艺术学习,并运用于他的艺术实践中。在《芙奴传》中,当陶芙奴提起笔来撰写其身世,遭遇的“芙奴传”时,周裕祥让舞台上的其他灯光一齐熄灭,只一束强烈的追光射在陶芙奴身上,把观众的视线集中在陶芙奴身上,笔端凝神地听她如泣如诉的不幸,为她那直书的奋笔所鼓舞。这种舞台手段,是不是会令人想到电影艺术中的镜头呢?而当陶芙奴振笔书写“芙奴传”时,追光切断,舞台一片漆黑。黑暗中,传来了失明人贾琏高呼“卖芙奴传”的叫喊声。灯光复明时,舞台上已经熙熙攘攘,贾琏正在发卖“芙奴传”这一叫人发指的“杭州新闻”。写传、卖传,以灯光的明灭相衔接,使人联想到电影的“蒙太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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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演出《西关渡》

在现代戏《龙泉洞》中,担任导演的周裕祥在处理全剧结尾处,使哑了二十多年的老贫农李青山突然放声高唱,以一板长三十多句的[襄阳梆子]倾泻其被长期压抑的心声,唱腔高亢激越,撼人心魄。在青山大叔哑病未愈时,为了要表达他的思绪,周裕祥大胆地在弹戏声腔中引进了高腔的声腔和帮腔的形式,以表达青山大叔的内心世界,这不用说是借用了电影艺术中的“画外音”。
这些手法,在今天看来也许不新鲜了,但在当时,人们不能不对周裕祥独具匠心的大胆借鉴所折服。同时,他在导演艺术上的创新,又为后来者开僻了广阔天地。当然,以上所说,远远不足以概括周裕祥导演艺术的全部,仅仅只能作为窥豹之一斑而已。


周裕祥以其精湛超群的艺术修养而成为一代川剧大师,但若只以表演艺术家和导演艺术家的眼光来看他,却还不足以表明他在川剧史、川剧界的地位和影响。因为,周裕祥还是著名川剧教育家,对川剧事业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早在1946年,周裕祥、胡裕华、吴晓雷、李子良等著名川剧艺人,面对新中国成立前夕川剧濒临绝境的衰败局面十分痛心,倡议开办“又新科班”,以培养川剧新一代人才,并以免费教学的条件,取得了又新大戏院老板的许诺和支持,遂于1947年办起了“又新科社”,先后招收科生80人左右。在科社中,周裕祥不仅分管男科生的唱腔、身段表演教学及教戏排戏,还要负责全面的教学安排。“又新科社”的办学宗旨、全套教学方案及教学措施、教学方法、课程安排,都由周裕祥一手拟定。他根据傅三乾先生的教授经验和自己从艺的切身体会,整理出了一套比较完整、比较系统的对科生进行严格训练的方法。
首先是重视对科生的基本功训练。科生们进班后的前半年,每天旱晨6点钟起床后的第一个训练项目就是“磕腿”,然后是走快步,慢步、“推衫子”“溜马”等基本功,一练就是4个小时。周裕祥认为,“腿功是川剧武工之王,一切身段表演都要靠脚下功夫。”所以他对腿功极为重视。在他的严格要求下,“又新”科生的腿工个个都很扎实,为他们后来的肩挑大梁打下了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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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演出《烹蒯彻》

在唱腔训练方面,周裕祥还特别注重教学生学习昆腔。他认为昆腔的板腔规范,运腔细腻,能够锻炼声腔。此外,他还要科生学习打击乐,以学会抓锣鼓、踩锣鼓。
在教学中,周裕祥还特别强调教学和舞台实践相结合,以使学生一学化妆,二学舞台方位,三学锣鼓曲牌,四学唱戏。
他对科生的“发蒙戏”都作了精心选择,使生旦净丑各行科生都能一炮打响,增强他们的信心,并使其表演脱俗、规范。例如丑角,就先学“奔番”,让学生掌握好似口、身段,避免丑角学员养成挤眉弄眼,轻浮虚飘,以逗观众为乐而故作的毛病。这于学员的终身造就,确实是大有裨益的。
在科生们有了较扎实的基本功和一定的舞台实践经验后,周裕祥着手编写连台本戏《哪叱闹海》,由师生合演,使“又新”的科生们崭露头角。后来,“又新科生”成就了刘又全(树全)、赵又勤(书勤)、萧又和(祖德)、李又敏(家敏)、李又政(家政)、徐又如(晏如)、刘又玉(世玉)、张又凤(巧凤)、余又彬(果冰)、胡又蓉(素蓉)、曾又珠(桂英)、涂又丽(卿芳)、胡又朔(明克)、王又聪(德云)、陈又刚(发启)、赵又愚(正云)、刘又积(世杰)、刘又祥(成绩)等一大批省市川剧院的栋梁之材。可以这样说:没有周裕祥,就没有“又新科社”,就没有“又新”的“又字辈”科生。
正因为如此,1953年创建的西南川剧院附属川剧实验学校(今四川省川剧学校),首任教务主任便是周裕祥。著名的“川剧指法百字功”,便是周裕祥从“又新科班”开始总结,而在川剧学校首批学生的教学中完善的。川剧学校的首批毕业生(学制7年,1953—1960)任庭芳、黄世涛、黄学诚、李天玉、燕凤英、冯玉芬、王淑琼、何伯杰、臧秉果等,都成了后来四川省川剧的骨干和中坚。
关于周裕祥的慧眼识英、因材施教,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小故事。1956年,常驻成都的四川省川剧院二团到重庆演出。其中一个工老生的年青演员,以其扎实的基本功,高亢的嗓音,漂亮的身段,严谨的台风,引起了周裕祥的注意。他独具慧眼地建议那位青年演员由老生改习文武小生,并且要亲自为他教戏。俗话说“改行如投胎”,但周先生的一言九鼎,使那位青年演员下定了改行的决心。几年后,那位青年演员便以文武小生的形象在川剧舞台崭露头角。他,就是后来的川剧表演艺术家、文武小生蓝光临。
不仅如此,在建国前后向周裕祥参师、师承周裕祥、受教于周裕祥、从师周裕祥、得到周裕祥指点的名演员,更是生旦净丑,无所不包,数量之多,难以胜计。在全国第一部地方戏词典——《川剧词典》“周裕祥”条目中说,“建国以来许多成名的中青年演员,都得力于他的培养教导”,可谓“一言以蔽之”了。套用已故著名川剧作家李明璋《和亲记》中的一副对联“汉室重臣皆后辈,江东豪俊半门生”,稍事改为“川剧栋梁皆后辈,蜀中豪俊半门生”来赞誉周裕祥这位川剧教育家的功绩,应该说是恰当的。
〔本文承周裕祥先生同科师兄胡裕华(1991底去世)、周裕祥先生的学生赵又愚(川剧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王起聪(重庆市川剧院艺术室主任)等提供有关口碑,谨此致谢!〕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侯
作者:曹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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