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着1916，贫困县的官员与我谈扶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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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年，去了不少国家级贫困县和非贫困县。一比较，发现一些规律。比如，国家级贫困县的政府大楼，普遍比一些非贫困县但并不富裕的县盖得气派；国家级贫困县的老百姓，普遍比非贫困县的老百姓要贫困。

前些天，去了趟安徽的一个贫困县金寨县。因为没脱贫，县委书记被调走又调回，接任了县委书记的县长和拟任县长的常务副县长全部都官复原职。

人生地不熟，只好用笨办法，天天去党政大楼和县直机关扫楼，挨个办公室找人聊。当地的党政大楼和很多县直机关，都是最近十年左右盖的新楼，房间普遍比较大。因为最近治理办公室超标，有些办公室虚摆几把椅子和几台电脑，作出一副“这个办公室不是一个人用而是两三个人用”的样子。实际上，你若连续去暗访几天就会发现，真的就是一个人。

这样弄虚作假，说明他们的办公室确实够用，楼够大够高，但是楼已经盖起来了，总不能花钱拆掉吧。几年前，我曾专门写过山西的办公室超标治理。在临汾市教育局，一个副局长为了应付检查，将自己的办公室中间砌了一堵墙，最里面留了一个门，看似两间其实还是一间，一间办公一间放床铺。发现后，我到临汾市纪委进行了举报。

所以，虚摆几把椅子应付检查，也好过那些为了应付检查又花钱砌墙加门的。对这种用新的浪费来对抗办公用房超标浪费检查的做法，很多公务员其实是反感的。

最近有个公务员来信提到这个问题：最近的办公用房超标整治，我认为政策初衷虽好，但是执行有很大的偏差，并没有达到节约的目的，反而造成了新的更大浪费。今天在电梯里一个装修工人的抱怨深深触动了我。他说：你们这帮当官的，尽搞形式主义，好好的房子，被你们隔得七零八落的，要是你们自己家里的房子，舍得这么糟蹋吗？

2012年冬天去安徽萧县，感觉很穷，一栋没电梯的老楼，到处开裂，在时任县委书记毋保良的办公室门口都能闻到厕所的臭味。当时去采访当地公款大吃大喝的事情，毋保良劝我不要写公款吃喝，各省市县都这样，建议我写写他们简陋的办公用房。

国家级贫困县金寨县的办公楼，明显比非国家级贫困县萧县强很多。有电梯，每层楼两个大厕所，男厕女厕各两个。在楼道里，几乎闻不到异味。如厕时，不自觉想起在萧县党政大楼内闻到的那股强烈的异味。

说起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当地一个官员说含金量很高而且很多是隐形的。我想，党政大楼盖得比较气派，应该是可见的。老百姓的贫困，也是可见的。国家对贫困县的扶持，究竟有多少真正是老百姓获益的，就变得不可见了。

  

有一天，去拜访了当地一个在职的处级官员。他的办公室里，挂着当地脱贫攻坚作战图。跟我聊着当地的贫困与扶贫，他抽着一种叫1916的香烟。我是武汉人，自然认得这种烟。

他不断抽，也不断给我递，我也不断抽。呵呵，并不是我看到好烟就馋，是想看看他抽完这包还有没有。朋友家人，偶尔送包好烟抽抽很正常，但是抽完抽屉里还有存货，那就不是一包了，可能是一条两条。这烟，是他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看着他抽完一包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包，心里不是滋味。国家级贫困县的处级官员都抽上1916了，当地老百姓还有八万多没脱贫，可能饭都吃不饱。

在这样的国家级贫困县，有时候会很恍惚，看老百姓好像真的很穷，可是看这样的官员和气派的党政大楼，好像一点都不穷。

写此文，不想点这名处级官员的名，因为用一包烟去影响一个这辈子都可能不会再打交道的官员没有多大实际意义，他并不会心服口服，即便迫于舆论压力口服心也不会服。不点名的另一个原因是担心误伤，万一是亲戚家人买的呢？不过，即便如此，一个贫困县的处级官员在工作场合抽这种高价烟，即便烟的来路正当恐怕也不合适。

但是，我必须点名这是在国家级贫困县金寨县的遭遇，让当地做一些更大范围的整顿，这才是我想要达到的目的。

                                       褚朝新

                                                                                        2016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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