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30日消息,重庆。坪坝区新桥正街的僻壤小巷有不少旅馆,坑洼道路连日阴雨后格外泥泞,货车、三轮车、轿车驶过,飞溅的泥水让行人莫不侧身躲闪。这里,一间不足10平方米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只能容纳一家人蜗居,他们多是来自我市偏远区县或者市外的求医者。邱培亮是其中之一。四年前,儿子出世,长得白白净净,脸上连一颗痣都没有;两月前,儿子查出脑干胶质瘤,无法医治,父母放弃治疗;半月前,一家人来到重庆,等待儿子死亡后捐赠遗体器官。图为邱培亮夫妇带着患癌症晚期的孩子在小旅馆里,等待孩子深昏迷后进入待捐状态,每一天日子对于夫妻俩来说都是煎熬。
狗狗这两天状态很糟,饭菜早已吃不下。邱培亮将他最喜欢的可乐、士力架、巧克力摆在床头,孩子偶尔吃两口,几分钟后又猛烈地呕吐出来。直到晚上,大小便失禁后失去知觉。当天却是虚惊一场,抱着孩子,邱培亮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医院,夫妻俩很快又将孩子抱回住处。 6月27日,昏迷后几天,狗狗的状态特别好,上午起床就吵着要吃冰激凌、喝可乐。这让邱培亮十分开心,顾不得什么禁忌,跑到小卖部给他买来一盒冰激凌。狗狗吃了两口,放在一边,斜躺在妈妈怀里,看起动画片。不过,狗狗依然不让妈妈离开,只要何成琴一起身,他就撒娇:“妈妈,你睡到起。”见妈妈躺下,他又伸出一只小手,放到妈妈脸上轻轻抚摸。 “这孩子太完美了,老天爷要给他一个瑕疵。”这个念头在邱培亮脑海里挥之不去。肿瘤对脑部神经的压迫,让狗狗的手脚变得僵硬,只能在床上做几个简单动作。以前他用两只大眼睛盯着自己,里面清澈,而现在,黑洞洞的眼神变得混浊,右眼甚至已经睁不开。包括爸爸和从小带大狗狗的奶奶在内,任何人靠近,狗狗都会烦躁大叫“你们走、你们走”。邱培亮不甘心,不停用手机查询关于儿子病情的一切,即使在确定放弃治疗后依然如此。图为夜深人静时,邱培亮偷偷地跑到屋外的厨房里,通过手机查看孩子的病情。 邱培亮老家在贵州六盘水,初中文化的他没什么大抱负,与何成琴结婚后,他能想到的就是外出打工挣钱。4年前儿子狗狗出世,让他更加坚定了方向。狗狗1岁多,他带着妻子、母亲一起到宁波租了一间小屋。邱培亮在一家私人公交公司当驾驶员,“狗狗每天都被妈妈抱着,到我回家的车站接我,多远就‘爸爸爸爸’地叫。”邱培亮在回忆中喜笑颜开。老天的眷顾似乎一下远离了他。2013年,考虑到母亲年迈,邱培亮全家回到了六盘水。多年积蓄加上姐姐帮扶,妻子开了一家米线店,小生意渐入正轨。狗狗却开始不正常起来,幼儿园里别家小孩下楼梯一蹦一跳,狗狗总是一步一步地往下挪。4月9日进行了CT检查,次日医生诊断狗狗的脑部有肿瘤,已经压迫了部分运动神经。“原发性脑干胶质瘤”,这几个字至今仍让邱培亮不寒而栗,4.1厘米×4.2厘米,乒乓球大小的肿瘤就在狗狗脑中。医生说,他们不敢做这样的手术。第二天,邱培亮带着狗狗赶到重庆,从专家口中他得到相似回答。图为父母陪着狗狗,希望他快乐地走完最后人生。
邱培亮说,老家有个习俗,孩子去世后,烧成灰装在盒子里,要找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送到山上埋进土里,不能立墓碑,也不好祭拜。在宁波开公交车的时候,他听到过一种叫遗体器官捐献的方式,两者比较,他更愿意选择后者。“算是换一种方式的延续吧,或许会有人记得狗狗的名字。”图为狗狗的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 早上醒来,狗狗不停地低吟。何成琴扯开孩子右手上的胶布,拔出留置针。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弯曲的针头,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一颗颗落在自己手臂上。这么多天,她只是想孩子最后的日子走得舒服一点。邱培亮承认,现在的情况和自己之前的构想有些差异,他想过孩子有一张病床,有基本的医疗条件,也有医生不时地看看孩子。邱培亮最怕别人说他们想要钱,他不停地申明,他们一分钱不要,也不需要特殊照顾,只要让孩子有一张病床,有基本的医疗救助就好。图为狗狗不停呻吟,母亲抱住他希望减轻他的痛苦。 邱培亮在查看狗狗脑部扫描的片子。 何成琴不时在想,老天爷给儿子的“瑕疵”也太过分了。肿瘤对脑部神经的压迫,让狗狗的手脚变得僵硬,只能在床上做几个简单动作。以前他用两只大眼睛盯着自己,里面清澈,而现在,黑洞洞的眼神变得混浊,右眼甚至已经睁不开。 “带他出去遛遛吧。”半个多月几乎未见阳光,狗狗脸色有些苍白,何成琴特意给自己换上一件碎花衬衫。“看看重庆,看看大城市,到哪里都好。”虽然来过两次,多数时间蜗在房间里的三口之家对重庆并不熟悉,商量了半天,他们决定到重庆大剧院去看江。图为6月27日天空放晴,父母带着狗狗出去看风景,病重的他无暇观看,瘫软在妈妈的背上。 邱培亮说,从小孩子就跟着他四处奔波,在宁波他们搬过3次家,孩子3岁多又搬回了老家。两个月前,他准备带孩子来重庆检查时,狗狗就曾问他:“爸爸,我们又要搬家啊,我都不晓得我的家在哪点了。”邱培亮喃喃自语:“儿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也不晓得哪点才是你的家,但你的根可能就留在这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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