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屋檐的雨水顺着瓦槽滴落在老街布满皱纹的青石板上。寂静的老街如同一位耄耋来人缓慢安恬地渡着时光和年岁。无数人踏过的小路在雨天依旧泥泞,走上去,黏黏的,仿佛老街无声的挽留,站在老街中,感受蒙蒙秋雨,总会听到一种微弱的呼吸在老街中流淌,也能闻到一丝未来的希望在老街中萌发。 “车如流水马如龙” 始建于民国初年的童家老街,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那时候,老街是附近几个乡的集散地,人们相约而来在这里进行着蚕茧和粮食的交易。茶馆是人们歇歇脚的地方,各村的乡音在茶馆弥漫开来,这里是童家人民最早的社交场所,人们聊着今年李家粮食多收一两百斤,也说着张家儿子好福气娶来了一个漂亮媳妇。在这老街的茶馆,没有秘密是所有人最大的秘密。一杯盖碗茶,从扛过枪打过八路聊到儿子今年在广东打工,没有人在乎讲述者的逻辑,只知道,一碗茶等于他言说的分量。坐在茶馆里的人看着老街上的摩肩接踵,只能感慨还是坐着的好呐。 上世纪70年代末期,秦医生离开医院在老街街头开起了一间小诊所,一颗、两颗的白色小药丸是童家老百姓祛病治痛的良方,一根、两根、三根条凳,挤坐着小孩老人,秦医生让小孩的张口啊~啊~,看看他扁桃体发炎的程度。小诊所对面的理发店,刘师傅拿着剪刀咔嚓咔嚓给客人剪着头发,沾满尘土的镜子里印出焕然一新的发型。杂货铺的红布是最畅销的物品,逢年过节喜庆事,两三丈的红布是装点房屋最好的吉祥物。买红布剩下的零钱,在换的几颗果儿糖,小孩子的脸上是真的笑成了花。几个老奶奶围成一圈嘘寒问暖说着王家婆婆今年80大寿,大家相约齐去,老远都能听到他们仿佛油炸锅巴一般香脆的笑声。 逢场天的老街,只能缓步向前,看着桥上拥挤的人流,王婆婆总说,这桥不会沉吧,人太多了。王婆婆是老街的老住户,已经在老街住了近60年,老街陪伴了王婆婆从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到两鬓斑白的老奶奶,王婆婆也见证了老街从繁华走向没落。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再也看不到拥挤的人流,随着新街的修建和场镇的扩展,老街上的商户也搬离了曾经的家。 “门庭冷落鞍马稀”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的外出务工潮让繁华热闹了近一个世纪的老街彻底的安静了。整个小镇也因为外出近五分之四的人口而显得平静很多。老街上已经没有一家商铺,只有路口仅剩的那家理发店还为小镇的村民不间断服务。电压不稳,不通天然气,老街上很多外出务工的居民改善生活条件后,都渐渐地搬离了这里,180户的居民中也仅剩10户还守护着老街。唐爷爷唐奶奶是老街的一名租客,每个月50元的租金让他们在这里找到一套60平米的住房,爷爷奶奶的儿女在外务工,老人身体不好,就在家编点竹筐挣零花钱,唐爷爷说虽然房子旧了点,但是离场镇要近一些,总比乡下方便。 冬月的四川是家家户户制作香肠腊肉的好时节,老街两旁零零散散的租客也纷纷晾晒着自己的香肠腊肉,一家,两家,三家……红彤彤的香肠为老街带来一丝生气,冬日暖阳下,时而跑出来的老街小猫似乎在宣告它们的主权。天气干燥加快了香肠的“成熟”,也为老街带来了几分危险。 10月的大火之殇是老街五户人家的梦魇。熊熊大火燃烧了近三个,所幸的是没人伤亡,其中四户人家因购买了保险也得到补偿,社区领导带来的油米棉被也帮助这几户人家暂时安定了下来。如今房梁的木桩被烧成了“钢碳”一般横七竖八落在地上,引发大火的原因依旧未知。而这一场大火仿佛导火索一般将老街拆迁重建的话题再次引出来。 “明年春色倍还人” 重建是彻底改善童家老街人民居住条件的唯一办法,由于房屋年久失修,并且多为木制穿斗式结构,用石板立贴挡风,原屋重建几乎不可能,拆迁重建被提上了老街发展的议程。其实08年开始,老街拆迁的项目就已经启动,不过总有个别居民来个狮子大张口,吓退了一波一波的开发商。 G阿姨是童家社区的书记,五年的时间,为老街拆迁之事没少奔走。劝说老百姓接受合理的拆迁方案是她及其团队最主要的工作。“从最早一平方换五平方,再到如今一比一的面积置换,初步方案老百姓都能接受了,但现在争论的议题再次转移到多余面积的价格上,开发商认可的市场价给予折扣优惠和居民们坚持成本价定额加付始终争论不休。”说到老街拆迁,G阿姨总有说不完的话。冬天怕干火,夏天遭洪水,现在的老街已经成为童家镇的“心腹大患”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到今天,180户的老街住户已经全部登记在册,曾经谎报面积的个案也逐一解决。老街的所有人都期待着拆迁重建的那一刻,邓叔是留守老街的十户人家之一,他家门口的野菊花开得正艳,他说:“还是赶紧拆吧,重新给我们修楼房,这样在有生之年,我们也能享受一下啊。到时候把这几盆花搬到屋头去,还能美化下。只要这协议一达成啊,希望就快了。” 一轮夕阳下,王婆婆家的晚饭快要做好了,一碗稀饭,一碟泡菜,给她的孙子夹上几筷子的肉,很快吃完之后,王婆婆把晾晒在屋檐的香肠腊肉收回家,她说明天是她孙子外婆过生,要去城里“吃酒”,城里面堵得很,她要早点起。“我就不喜欢城头,车多空气不好,电梯我也不敢坐,还是我们乡下巴适,空气又好,菜又新鲜,就是拆迁的时候,我都不得去城里住,我就在附近租个房子,等新房修好了,我还是就在这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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