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0041)
下午,和刘新中在一起看书读报,我试图问问他:“你对这些刊物的小说,有啥子看法?”他想了想说:“我觉得现在的小说有点那个,那个……朦胧,不啥叫人一看便懂。我不是指的要平铺直叙,一清见底。曲折当然好,但有些说的话,含蓄很了,比如这篇《选择》,结尾一段话,使人摸不着啥意思,叫读者这么想那么想都可以。另外,现在的小说,洋化了,使人不想读。开初读的有声气,读着读着就卡住啦。恋爱多了,假的也多。题材选择不精,主题不明确。”我说:“现在的短小说少得可怜。”他说:“因为过分地堆砌辞藻。”
我又问:“你认为小说应该怎样才合你的口味?”他答:“我现在比较喜欢古典小说。我觉得现在的小说应该像说评书那样,尽可能用少的笔墨刻画出一个活的人物;写一件事就写那件事,如散文样,把一种事物写好,而不应追求内容多寡。我就喜欢散文那清新的笔调,《xx文学》上的小说一翻开就使人想入睡了。”我说:“我也有同感。我喜欢诗歌,一本书来了,总要先看诗歌,因为它短小精悍,又上口,又不占时间。”接着又说:“我们现在缺乏海燕般的预言家,企鹅、海鸭那种人还多。文艺也应是社会的解剖刀,但现在的人看风使舵成癖,马后炮严重。”他也点头道是。
这时,孙中文来了,讨论继续进行。
桑田(0042)
瓢子伸进水缸,触到了底子,发出“垮啦垮啦”的响声——没有水吃了。我不好声张,悄悄地盛了半盆,洗碗的水够了。
可是“垮啦垮啦”的声音引起了妈的注意,不用说已经晓得水缸没水了。她眼睛无神地垂着,叹口气说道:“你也担个水嘛,这么大挺小伙子,几瓢几瓢地担嘛也把水拿回来。莫干啰,使不出门。外头的不消说,屋里的也不操心,嗯!咋个教喔……”接着就是擤鼻涕、吐口痰。这时,婆婆不知怎的听得了这些话,也跟着唠叨起来:“你呀,也不担点水,半挑半挑的担嘛。劲是使出来的,你不使,一天坐在屋里,咋个起吔?逗得人家‘上快’,看你屋的‘笑神’。你看,人家比你小的都担得起,你硬是有福气?如明,我是教你的。看嘛,你尧中哥都说你懒很了,我刚才下去给他说,给你弟娃儿的事情搭个手嘛,他这么说的。你个家也存个恒心嘛,人家都看到你没指望,我都替你焦,你还不知道,成天没日地塞在屋里光看书……”我被她的话震动了,虽然她这样说的不下十回,可今天听来分外刺耳。我激怒了,一句气话就把她的话打断了,“莫说那么多!”她一下又变了调子:“好嘛,我们这些老婆婆讨人厌,嘴巴脏,教你吔你不听,算了算了,我二回再也不说了,看你哪门起。”于是气呼呼地走了。
思前想后,心里怪不是滋味。难道我真的会成为那么一种可怜虫么?一想起这样的后果,就让人害怕。
检查检查自己的言行吧。我的胸腔跳动着一颗激昂的心,有理想、有抱负,在这方面做了芝麻大的努力,但是一些现实生活,却忽视了。就拿担水这一桩事来说,我早就许下愿心,自己学担。可是头脑中的一些框框使得没有实行,拿些“理由”来搪塞,什么担半挑人家要笑你,什么担满挑不行,什么家里的桶大了。想想看,家里你是大的了,母亲老了,你自理生活的能力还是这样的弱,值得注意!!像洗衣、叠衣、担水、煮饭,你也要开始做了。家务是烦人的,也是锻炼人的。于是我打算今天就担个大半挑回来。
吃罢午饭,我动手拴着胶鞋的带子。妈知道我要去担了,关心地说:“少担个,担几瓢就行了。走到苟益德屋后要注意,看到脚下,走稳当来,走走歇歇嘛。”她在生病,躺在床上。这时的话跟饭前的话多不同啊,我听着,心里就热乎起来,脸也觉得发烫了。这时唐玉兵过来耍,妈叫他跟我作伴。
接近水井的那段路才算难走。那段路是稀泥积水的路,坑坑洼洼,只有尖不尖、圆不圆的石头露在外面,运气好,一脚踏在石尖上,不然脚就会掉在泥里。我探着过去,用劲担了大半挑水,上了石阶,看着眼前这二丈来长的烂路发愁,可得过去才行呀,狠着劲踏过去。想踏在石包上,可偏偏踩在水里。踏在石包上了,望望跟前有没有石包,可两步以内又没有,我只好搭在泥里,“吱吱”地陷得胶鞋只剩鞋眼儿了,肩上的两桶又在作祟,比以前重多了,我只好加快脚步,趟了过去,歇在前面的石板上,心虚气弱。低头一看,鞋眼儿给糊住了,右脚鞋尖上有一个小口,里面的袜子湿了半截。我心里恼火透了:这么段路,怎么不修起?恨恨地走到一边磕泥巴。唐玉兵跟上来了,见了我的模样,笑起来,把扁担放在他肩膀上,不说一声就担走了,一气担到公社边上。我提起鞋子追撵,边跑边喊:“停到起,拢了我担嘛。你个东西,我要整你,停到起……”可他径直担到拐弯口。
唉,真狼狈,第一次担水也没担彻底,反倒弄得鞋子不像鞋子,裤脚溅满泥巴。怪谁呢,他唐玉兵不抢着担,我也能坚持到底。不,要怪自己,为啥不早点锻炼呢?!我猛然意识到婆婆妈妈、尧中哥以及社会上的一些人的咒骂与嘲讽,给我洗了洗脑子。我要每天一早担水锻炼,不被人家笑话。
|